能源以电力和燃料的形式存在。试想像一个没有能源的国家，商店和工厂将会关闭，汽车、拖拉机和货车将会停驶。能源推动事物前进和经济运转，所以，一个国家的能源安全和可负担程度，决定着这个国家的存亡和昌盛。
我们国家的地底下蕴藏着石油和天然气储备。这些天然资源不单在能源供应上，也在经济上推动国家。到目前为止，石油和天然气工业在过去20年占了我们的国内生产总值的大约五分之一，它也是政府的主要收入来源。
尽管如此，天然资源对一个国家来说，既是祝福也是诅咒。《经济学人》杂志在1977年发明“荷兰病”（Dutch Disease）这个词汇，来形容荷兰在1959年发现天然气储备过后陷入的经济状况。荷兰的经济非但没有因此而迅速发展，反而像 “被咒诅”似的急速衰落，持续通货膨胀、失业率增加、投资萎缩，在其他领域也丧失竞争力。
这种发现了天然资源后出现的经济衰退现象，通常被称为“资源咒诅”或“荷兰病”。它发生在那些变得过度依赖特定领域，结果忽略了其他领域发展的国家。这些国家透过开采和出口这些“从天掉下来”的财富中获取暴利，因此安于现状。
“荷兰病”在世界上其他蕴藏丰富天然资源的国家并不罕见，从石油丰富的委内瑞拉到盛产钻石的塞拉利昂，例子比比皆是。
马来西亚的第一个油井在1910年，被蚬壳（Shell）公司在美里发现，当时国家还未形成。这个30米高、被称为“老妇人”（The Grand Old Ladies）的油井，至今仍以纪念碑的形式矗立当地。
马来西亚发现石油以后，是否也得了“荷兰病”，这可以辩论。但我想即使我们还没有真正“发高烧”，但肯定已经“感冒”了，并且日益严重。我们需要改善我们管理国家“黑金”（Black gold）的方式。
国油公司
马来西亚的石油管理受到《1974年石油发展法令》（Petroleum
Development Act, 简称PDA）管治。在该法令的第2(1) 条文下，国家石油公司享有马来西亚岸上以及离岸的全部石油拥有权，以及拥有绝对的权利、自由和优先权去探索、开发和取得石油。作为回报，国油公司则按照第4条文“向联邦政府和任何相关州属的政府支付相关单位同意的现金款项”。
按照国油公司2016年的年度报告，该公司自1974年成立到2016年为止，已经向联邦和州政府支付总额达9,710亿令吉的红利。在这期间，尽管法令有所规定，但相关的州政府只从这些油钱中获得一小部分红利，大多数的钱都去了联邦政府那里。
除此之外，自从天然气价格规管在1997年生效以来，一直到2016年结束这段期间，国油公司拨出了高达2,414亿令吉的收益，来津贴马来西亚半岛在电力与非电力领域的天然气供应。
总的来说，国油公司自它于1974年成立以来，已经为联邦政府贡献了超过1兆令吉。这是一笔天文数目，1兆令吉可以写成1,000,000,000,000令吉。
可持续性能源及代际公平
当我们想到要用油钱来造福人群，我们不止应该考虑人民当下的需求，也要考虑到如何分配油钱，才能达至代际公平（intergenerational equity）保障下一代的权益。
天然资源的量是有限的，它们也是共同属于国家现有和未来的世代。所以，我们不应该滥用这些资源，剥夺未来世代受益于它的机会。不同世代必须享有公平的机会。
马来西亚被证实的石油储备总量有360亿桶，而它每一天都会减少，平均每天所生产的石油围绕在60万桶至65万桶之间。按照这样的储备量和生产速度，我们将会在约15年内耗尽这些石油。至于天然气储备，已被证实的有1兆1830亿立方米，而根据马来西亚天然气协会，它最多能供我们使用40年。
并非危言耸听，事实上，马来西亚耗尽石油和天然气的那一天，我们当中很多人可能都还活着。
事实上，随着更多突破性科技（disruptive
technologies）和替代能源的引入，天然气和石油工业甚至可能会在我们的储备耗尽之前就失去吸引力。所以我们要面对的终极问题反而是：我们是否已经准备好，有一天不能再依赖石油和天然气呢？
我们需要多样化的经济，而经济多样化需要完整的全盘计划，单靠我一己之见恐怕有所不及。一个更直截了当的方式，是减少我们的预算案对国油公司红利支付的依赖，并把油钱投资在未来。
我强烈相信，我们应该透过以下途径，认真投资未来，包括：容许国油公司留住更多的盈利，来协助它长期在能源工业里维持竞争能力、投资在可再生能源、从国油公司所支付的红利中，划出特定百分比的金额来充作石油基金。我会进一步谈论这几项建议。
一、让国油公司维持竞争力
国油公司不会在我们的储备耗尽后即停止运作。它将会继续以官联公司的形式营运，为股东——也就是马来西亚人民，贡献红利。假如我们能妥善照顾并让它继续生存下去，它会是一只生金蛋的鹅。国油公司是否能长久存活，取决于它眼下营运的投资多寡。
首先，国油公司需要有效地投资在马来西亚和国外的勘察与生产，以发现更多的石油和天然气储备。它需要维持储备替代比例（reserve replacement ratio），即国油公司相对于它的产量而添加的储备量，这个比例要与其他国际石油公司的储备替代比例相等。这是关键的，因为它可以确保无论马来西亚的石油和天然气储备的状况如何，国油公司都能继续运作 。
接下来，国油公司如今正面对着资产老旧的问题，它的油管已经用了35年，炼油厂也介于20到25年之间。投资新资产，对于保障它的未来生产不受阻碍，是很重要的。
二、投资可再生能源
其二，国油公司应该从一家石油公司转型成能源公司。在矿物燃料领域里保持竞争能力的同时，它也需要增加投资来建立可再生能源的实力。或者，政府必须在国油公司之外，从来自矿物燃料的收入拨出一部分金额，来刺激马来西亚的可再生能源工业成长。
查塔姆研究所（Chatham House）在2016年出版一份研究报告显示，诸如英国石油（BP）、蚬壳公司（Shell）、雪佛龙（Chevron）和埃克森美孚（ExxonMobile）的国际石油公司，如果仍一直维持它们现有的经营模式，将不能生存下去。基于科技革命和地缘政治变动，这家智库相信石油市场将会出现结构性的改变，并警告说有关低油价市场终究会恢复到高油价的循环假设，已经不再适用了。
世界经济论坛在2016年年杪出版的《可再生基建投资手册：机构投资者指南》显示，太阳能和风能价格，有史以来首次在没有津贴的情况下比矿物燃料便宜。在过去几年，可再生能源领域的效能出现令人鼓舞的提升，成本也在减少，这令均化发电成本（levelized cost of energy，简称LCOE）大幅降低。
举例来说，太阳能的成本在十年前是每小时兆瓦约600美元，五年之后已降低至每小时兆瓦300美元，现在，大型电伏系统（utility-scale
photovoltaic system）只需100美元或更低成本。至于风能的均化发电成本（在有些国家）更便宜，每小时兆瓦只需大约50美元。相反的，煤炭的全球均化发电成本十几年来，一直维持在每小时兆瓦100美元（见下图）。
图4：不同能源种类的均化发电成本（世界平均值）
资料来源：世界经济论坛《可再生基建投资手册》（2016年出版），第6页。
资料来源：世界经济论坛《可再生基建投资手册》（2016年出版），第6页。
世界经济论坛的手册也记录道，已经有超过30个国家的可再生能源，在没有政府津贴的情况下达到的“电网平价”（grid parity），也就是可再生能源的发电成本，与现有的电网（以煤、油或天然气发电为主）相同或更低；世界大约三分二的地区，将会在接下来的数年内达到“电网平价”。简而言之，可再生能源生意已经不再只是用来拯救世界或反抗气候变化等自我感觉良好的生意了，它是有利可图的。
整体来说，为了确保国油公司可以在矿物燃料的时代结束后，仍然长时间维持竞争力，现在的石油利润需要投资在：一、新的油田和基础设施上；二、可再生能源。政府开支也应该减少对石油业的依赖。为了达成这个目标，《1974年石油发展法令》的第4条文需要修正，以为国油公司的红利支付设下顶限，也就是设定国油公司每年必须支付政府的盈利最高百分比。
三、设立石油基金
假设矿物燃料在接下来的十年内依然还是具有竞争力的能源来源，我们要如何确保国家蕴藏的丰富天然资源，除了可以让这个世代享用，未来许多代人也能享用？其中一个方法就是设立石油基金，透过投资为国家增加收入。
我想在这里介绍挪威使用的石油基金模式，这个国家的石油及天然气储备规模与马来西亚相距不大。挪威被证实的石油储备量有51亿桶，排列世界第24；马来西亚被证实的石油储备量则有36亿桶，位居世界第30。挪威被证实的天然气储备量有1兆9220亿立方米，排列世界第18；马来西亚的天然气储备量则有1兆1830亿立方米，位居世界第24。
虽然两国的石油及天然气储备规模相距不大，然而在处理石油和天然气的利润上采取了不同的路径。挪威政府在1990年设立一个称为政府养老基金（Government
Pension Fund Global）的基金会，来管理和投资政府所有来自石油的收入。至今不到30年，这个基金会如今已是世界上最庞大的基金会，握有大约9000亿美元，或依据目前的外汇兑换率，相等于大约4兆令吉，这是马来西亚三年的国内生产总值的总和！
挪威政府每年可以从基金会提取的资金金额，受财政条例规管，它和基金会预期的真正回酬率相联。事实上，挪威政府鲜少从基金会提取大量资金。当政府决定为了2017年财政预算案而提取基金会的3%资金时，它成了一桩大新闻！在马来西亚，恐怕相反的情况才会发生。我们每年都愉快地花费我们的油钱，假如有一年不花的话，那才是新闻！
那么我们是否也有石油基金呢？有。国油公司每年都会以自愿的形式，将相对小额的资金放进国家信托基金（National Trust Fund）。猜猜看这个基金会现在的规模有多大？大约30亿美元。这比挪威的政府养老基金要小了足足300倍。
挪威的模式固然有它的瑕疵和挑战，但他们的模式肯定有助于我们去重新思考，是否需要设立一个更有意义的石油基金，来投资给未来世代。
为了保证我们的下一代以及下下一代乃至我们已经不存在的将来都能够享有到今天我们从石油中获得的一切福利，我们这一代的福祉的确必须要经过壮士断臂的痛，以求减少我们国家财务上对于石油收入的依赖。在这里，我总结了三个要点：
一）
为石油红利支付设顶，让国油公司有更多的资金保持竞争力和作为长期发展用途的备用金；
二）
把石油收入投资在可再生能源；以及
三）
设立石油基金妥善管理石油收入。
马来西亚能源的未来是否安全和可负担，很大程度取决于我们为今天的能源领域创造的竞争优势。石油和天然气的便利时代很快就要过去，政府及人民是时候醒过来，正确认识能源危机，认真思考未来的出路。
如上述几项建议，国油公司的角色必须重新定位，政府不能再对国油公司予取予求，石油盈利必须在法律的保障下，善加投资于产业更新及再生能源，国家才能迈向一个能源永续经营的未来，继续推动经济发展。
注解：
均化发电成本是发电厂在其预期寿命内产生每度电的电力所需的成本。
这些文章多数内容摘自于我的书 -- “政治on不on？重燃想像，共创未来。”
资料来源:
[1] http://etp.pemandu.gov.my/Oil,_Gas_and_Energy-@-Oil,_Gas_and_Energy.aspx [2] C.W, Kiev. What Dutch disease is, and why it’s bad. The Economist. 5 Nov 2014 [cited 31 Aug 2017]. Available from https://www.economist.com/blogs/economist-explains/2014/11/economist-explains-2
[3] Miri-from where it all began. The Star Online. 20 May 2005 [31 Aug 2017]. Available from http://www.thestar.com.my/news/nation/2005/05/20/miri--from-where-it-all-beg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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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Natural Resource Governance Institute. 2017 Resource Governance Index. 2017 [cited 31 Aug 2017]. Available from http://api.resourcegovernanceindex.org/system/documents/documents/000/000/046/original/2017_Resource_Governance_Index.pdf?14985994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