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13日星期二

《政治on不on?》第二章:对"政"下药


假如你只可以改变这个国家的一样事物,那会是什么呢?我因为成长背景的关系,答案一直都是教育。

然而,在政坛的这短短六年,却让我意识到一个政府(government)最重要的责任就是治理governance。强大的治理是良好的经济、教育、社会福利和所有其他事物的先决条件。当政府是廉洁的,纳税人的钱就会被善加利用;当政府是可以问责的,它的表现就可以被监督并获得改善,令其在施政的每个领域都更具竞争力。

权力使人腐败,绝对权力会使人绝对腐败。人是会改变的,更遑论政治人物。如林肯所说:“几乎所有人都可以承受得住逆境,但假如你要测试一个人的品格,就赋予他权力”。腐败不只局限在收取金钱利益,它也包括了品格的腐败。

我察觉到即便是最有信念和热诚的政治人物,也只不过是一群尝试要为国家做对的事的罪人。考验会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出现,倘若没有受到制衡的话,即使是“圣人”级的政治人物也会堕落。 

这正是为什么我们需要强大的制衡机制来保障人民的利益不受当权者侵害。如果你忘了我在本章里所说的一切,请只记得这句话:好领袖来来去去,他们可能会死亡、退休、辞职或改变,唯有好的体制会存留

国家体制大崩坏

马来西亚的制衡机制正在崩坏中——我们的选举被操纵、三权分立几乎不存在、言论自由也被压制。

崩坏中的体制在近年内催生了盗贼统治(kleptocracy)。马来西亚历史上首次被美国司法部标签为盗贼统治国家。如今,我们竟然和津巴布韦(Zimbabwe)这样的国家处在同一等级,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在写这本书的时候,一个马来西亚发展有限公司(一马公司)丑闻已经被全世界报道,也受到美国、新加坡、瑞士等国家的调查。然而,纳吉虽然身为一马公司董事局前主席,并且面对其私人账户存有从一马公司挪用总值26亿令吉的指控,他的国家最高职位却仍然稳如泰山。

《经济学人》杂志一篇有关纳吉和一马公司丑闻的文章开头,直接切中要点:

先生女士们,请鼓掌。任何一个正常民主国家的正常领袖,在他的账户被发现存有一笔接近七亿美元、来历不明的国外匿名捐款时,会注定迅速倒台。然而,在纳吉银行存款的新闻首次出街后两年,他的高姿态仍然还在继续着。

许多人告诉我,只要纳吉不再是首相,我们国家的贪污问题就会迎刃而解。这是不正确的。(所以假如你在读这本书的时候纳吉已经不再是首相了,请你继续读下去。)

“纳吉现象”并不是一朝一夕就生成的,它是一个丧失了制衡能力的失灵体制下的产物。我们国家极需恢复自由和公平的选举、言论自由和具有意义的三权分立。


一、      自由和公平的选举

民主最可贵的元素就是政党轮替。人民能够透过投票选择他们认为比较好的政府或把他们不喜欢的当权者拉下台。当撤换政府是可能的时候,那些当权者就会在在位时全力以赴,因为他们每隔一段时期就要直面选民的考验。

马来西亚是当今世上还未撤换过政府的极少数“民主”国家。事实上,国阵已是全世界民主国家中持续执政最久的联盟。

马来西亚因为选区划分不公的“杰利蝾螈”(gerrymandering)问题,要撤换政府非常困难。选委会也一再漠视国阵的选举违规行为,尤其是在半城乡和乡区的买票行为。

总而言之,目前的选委会完全肆无忌惮地偏袒执政党。当本该保障选举能自由公平进行的机关不再是独立的时候,选举就可以被操纵;而当选举可以被操纵的时候,选出来的政府就不会再惧怕人民。 

选举改革是必要的,决定的权力必须归还给人民。而要迈向选举改革,选委会首先必须和行政单位分开,必须能独立行事,不受任何政治影响。

唯有自由和公平的选举,当权者才会惧怕人民,并知晓谁才是民主体制真正的老板——马来西亚人民。




二、      言论自由

即使有了自由和公平的选举,假如没了言论自由,选民也将会被影响,以致相信某一个政党会比其他政党更好。在资讯无法自由流通的情况下,真正的民主是不会实现的。国阵一直透过三个方法来掌控媒体——拥有权、法律及政府机构。

就拥有权来说,巫统控制的首要媒体集团Media Prima)几乎垄断了马来西亚的所有媒体。它在主流媒体界里拥有的电视台包括第三电视(TV3)、八度空间(8TV)、ntv7和第九电视(TV9);电台包括Fly FMHot FMOne FMKool FM;以及报章《新海峡时报》(New Straits Time)、《每日新闻》(Berita Harian)和《每日都市》(Harian Metro)。还有随着在20175月斥资1亿令吉收购Rev Asia,首要媒体如今在马来西亚是继谷歌(Google)和面子书(Facebook)之后的第三大数码媒体公司。简单来说,首要媒体形塑公共舆论或民意进而影响投票意向的能力,是不容小觊的。
现在让我们看看政府机构与法律如何被用来压制言论自由。

马来西亚在过去数年的世界新闻自由指数(World Press Freedom Index)持续在大约180个国家中排行第140位左右。针对那些刊登对政府不利新闻的媒体,政府不断利用《1984年印刷与出版法令》(Printing Presses and Publication Act, 简称PPPA来冻结其出版准证。比如在201312月,新闻周刊《热点》(The Heat)刊登了“全民关注挥霍无度的首相纳吉”的头版新闻;以及在20157The Edge周刊》(The Edge Weekly)及《The Edge财经日报》(The Edge Financial Daily针对一马公司做出重大揭露后,政府便伺机冻结它们的出版准证。
对媒体的持续威胁导致了马来西亚的新闻媒体出现自我审查的文化,甚至连那些和政治无关的媒体,也都避免和当局发生冲突。主流媒体欠缺新闻自由的原因,正是因为恶法施压而感受到威胁,也害怕失去饭碗。

曾经,我们还有些许安慰,尽管平面媒体没有自由,但互联网还是比较自由的。然而,互联网自由也日益被压制。

我们也看到通讯及多媒体委员会(Communications and Multimedia Commission,简称MCMC)经常为了遏止对国阵不利的新闻传播而滥权,例如在《砂拉越报告》(Sarawak Report)连续揭露国阵的贪污丑闻,尤其是一马公司丑闻之后,即遭到政府在国内封锁网站。就连英国国家广播公司(British Broadcasting Corporation,简称BBC)在20141月针对纳吉的菠菜言论而开设的“#BBC热门话题:请小心谈论菠菜#BBCtrending: Be careful what you say about spinach),其新闻页面也难逃被查禁的命运。无论这些网站是被暂时查禁还是局部查禁,这些做法都为马来西亚的互联网自由立下危险的先例。


除此之外,政府非但没有履行2012年第十三届大选之前的承诺,废除严酷的《煽动法令》,反而不断滥用这个法令来压制异议之声。相比起2009年至2012年之间的约30宗煽动案件,2013年至2016年间共有176宗案件在《煽动法令》下遭起诉

大学里的异议份子被镇压的情况也愈加恶化,有越来越多的学生运动份子在他们对当局采取批判立场的时候,被大学冻结学籍(或被其他的纪律行动对付)。 尽管《1971年大专及大专学院法令》(University and University College Act,简称UUCA)早在2012年已被修订,容许学生在校园外参与政治,但该法令的第15条文仍然禁止政治活动进入校园内,除此之外,只要大学理事会认定某组织的学生“不符学生或大学的利益与福祉”,他们就可以任意查禁。这造成许多大学生都害怕参与政治活动。


所有阻挠言论自由的法令,无论是《印刷与出版法令》、《通讯与多媒体法令》、《煽动法令》、《大专法令》还是其他法令,都必须被修正或废除,让人民可以在所有媒体和地方自由发表意见与出版刊物。当言论自由存在时,公众才可以对他们投选的政府做出最有力的监督。唯有资讯自由流通,选民才可以对不同的选项有最完整认知,并透过选票选择他们想要的政府。

当言论自由存在时,公众就可以成为政府的最有力监督者。


三、      三权分立

当行政权、立法权和司法权三权得以分立时,制衡才有效果。立法机关和司法机关的宗旨就是要制衡行政权力。

然而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们却看到马来西亚的权力日益集中在行政权上。一马公司丑闻让我们窥见权力究竟是如何集中在行政机关手里。

自从纳吉的26亿令吉个人捐款丑闻爆发后,时任总检察长丹斯里阿都甘尼(Tan Sri Abdul Gani Patail)被指违宪而被革职,此革职举动属违宪。而马来西亚反贪污委员会(Malaysian Anti-Corruption Commission,简称MACC)专员丹斯里阿布卡欣(Tan Sri Abu Kassim Mohamed)也在离他任期结束还有两年的情况下辞职。他们两人都是调查一马公司特别工作团队的要员,这些人事变动真的纯属巧合吗? 


除此之外,本来应该领衔立法机关对行政权进行监督的公共账目委员会(Public Account Committee, PAC,简称公账会)主席诺嘉兹兰(Nur Jazlan),却在20157月突然进行的内阁改组中,被擢升为副内政部部长。

诺嘉兹兰曾经是少数在一马公司课题上敢言的国阵国会议员,但他在被擢升后就改变了立场。除了他之外,还有三名公账会成员也在内阁改组后擢升为部长。这难道不是为了换取职位而集体出卖良心吗?

更糟的是,取代诺嘉兹兰受委为公账会主席的拿督哈山阿里芬(Datuk Hasan Arifin),被记者问及公账会是否会传召纳吉就一马公司课题供证时,竟然回答:“别这样啦,我也是要找吃的。本来应该监督行政权的公账会主席竟然成了“找吃”主席。


马来西亚的立法机关在监督行政权上成为无牙老虎的最明显例子,莫过于下议院议长班迪卡(Pandikar Amin Mulia)的裁定。

201610月,他裁定内阁部长无需回应任何与美国司法部充公一马公司在美国价值40亿令吉资产的诉讼,他辩称那是因为案件正在审理(sub judice)。20176月,他更进一步地禁止所有和一马公司有关的问题在国会里提问。假如连人民投选出来代表人民声音的国会,都不能让政府就国家史上最庞大的丑闻问责,试问马来西亚还有哪个机关可以做这件事?

显而易见的是,本该独立运作、制衡布城行政权的其他机关,已经被行政权力凌驾或妥协了。这就是为什么布城的贪腐状况可以如此失控和明目张胆。

至于马来西亚的司法独立,早已自1988年发生司法危机后每况愈下。1988年,国阵趁着持有国会三分二多数议席的优势,修改联邦宪法第121条文,将原文“联邦的司法权赋予最高法院…”移除,取而代之的是“高等法院和低等法院的司法权限和权力,是由或在联邦法律下所赋予的”以及其他字句。第121条文的修订有效地把司法权的地位降格到行政权和立法权之下,让今天的司法权受联邦法律管辖。马来西亚的司法制度从那时候起就彻底失去独立性。

1988年,国阵趁着持有国会三分二多数议席的优势,修改联邦宪法第121条文,将原文“联邦的司法权赋予最高法院…”移除,取而代之的是“高等法院和低等法院的司法权限和权力,是由或在联邦法律下所赋予的”以及其他字句。第121条文的修订有效地把司法权的地位降格到行政权和立法权之下,让今天的司法权受联邦法律管辖。马来西亚的司法制度从那时候起就彻底失去独立性。

我们必须要透过强化立法机关的监督能力和司法机关的独立性来制衡行政机关,从而恢复马来西亚的三权分立。

简而言之,为了强化我国的政治制衡力量,干净及公正的选举,言论自由与确切的三权分立是必要条件。

请记得,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

这些文章多数内容摘自于我的书 -- “政治on不on?重燃想像,共创未来。”


资料来源:
[1] Najib Razak appears secure, but looks can deceive. The Economist. 5 Jan 2017 [cited 29 Aug 2017]. Available from https://www.economist.com/news/asia/21713838-opposition-has-chance-strike-najib-razak-appears-secure-looks-can-deceive
[2] Shamim Adam. The world's longest bull market faces an election test. Bloomberg Politics. 27 Jul 2017 [cited 29 August 2017]. Available from https://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17-07-26/malaysia-home-to-the-world-s-longest-bull-market-faces-an-election-test
[3] Media Prima Official Website. Abous Us. Corporate Structure. [cited 29 Aug 2017]. Available from: https://www.mediaprima.com.my/about-us/corporate-structure/
[4] Jon Russell. Media Prima buys Rev Asia for $24M to create Malaysia’s largest digital media platform. Tech Crunch. 8 May 2017 [cited 29 Aug 2017]. Available from https://techcrunch.com/2017/05/08/media-prima-buys-rev-asia-for-24m/
[5] Reporters Without Borders. World Press Freedom Index. [cited 29 Aug 2017]. Available from https://rsf.org/en/ranking
[6] Ram Anand. News weekly The Heat suspended indefinitely. Malaysiakini. 19 Dec 2013 [cited 29 Aug 2017]. Available from https://www.malaysiakini.com/news/249793
[7] Praveen Menon, Emily Chow. Malaysia’s home ministry suspends top publications over 1MDB reports. Reuters. 24 Jul 2015 [cited 29 Aug 2017]. Available from http://www.reuters.com/article/us-malaysia-1mdb-publishing-idUSKCN0PY0PA20150724
[8] Beh Lih Yi. Sarawak Report whistleblowing website blocked by Malaysia over PM allegations. The Guardian. 20 Jul 2015 [cited 29 Aug 2017]. Available from 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15/jul/20/sarawak-report-whistleblowing-website-blocked-by-malaysia-over-pm-allegations
[9] BBC Trending. #BBCtrending: #Kangkung spinach blog blocked in Malaysia. BBC. 16 Jan 2014 [cited 29 Aug 2017]. Available from http://www.bbc.com/news/blogs-trending-25756864
[10] Amnesty International. Malaysia: critical crackdown: freedom of expression under attack in Malaysia. 26 Jan 2016 [cited 29 Aug 2017]. Available from https://www.amnesty.org/en/documents/asa28/3166/2016/en/
[11] Hanis Zainal. Bar Council: Removal of Gani Patail as AG Unconstitutional. The Star Online. 28 Jul 2015 [cited 30 Aug 2017]. Available from http://www.thestar.com.my/news/nation/2015/07/28/bar-council-removal-ag-unconstitutional/
[12] Malaysian anti-corruption commission chief to step down. Channel News Asia. 23 Jun 2016 [ cited 30 Aug 2017]. Available from http://www.channelnewsasia.com/news/asiapacific/malaysian-anti-corruption-commission-chief-to-step-down-7980748
[13] Hemanathani Sivanandam. Nur Jazlan: I didn’t sell out. The Star Online. 31 Jul 2015 [cited 30 Aug 2017]. Available from http://www.thestar.com.my/news/nation/2015/07/31/nur-jazlan-i-didnt-sell-out-pac-will-go-on-without-me-says-new-deputy-minister/
[14] Zikri Kamarulzaman. 'Cari makan', quips PAC's Hasan on not calling PM. Malaysiakini. 18 Nov 2015 [cited 30 Aug 2017]. Available from https://www.malaysiakini.com/news/320033
[15] Minderjeet Kaur. Sub judice to debate DoJ suits in Parliament, Pandikar Says. Free Malaysia Today. 17 Oct 2016 [cited 30 Aug 2017]. Available from http://www.freemalaysiatoday.com/category/nation/2016/10/17/sub-judice-to-debate-doj-suits-in-parliament-pandikar-says/
[16] Zikri Kamarulzaman. Parliament rejects more than 30 1MDB-related questions. Malaysiakini. 24 Jul 2017 [cited 30 Aug 2017]. Available from https://www.malaysiakini.com/news/389576
[17] Andrew Khoo. Judicial independence: Gov’t position indefensible. Malaysiakini. 17 March 2011 [cited 30 Aug 2017]. Available from https://www.malaysiakini.com/news/158880